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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叢語  (明)焦竑 撰

  ●目錄

  點校說明

  玉堂叢語序

  書玉堂叢語

  卷一  行誼 文學 言語

  卷二  政事 銓選 籌策

  卷三  召對 講讀 寵遇 禮樂 薦舉

  卷四  獻替 侃直 纂修 調護 忠節

  卷五  識鑒 方正 廉介 義槩 器量 長厚 退讓 慎密 敏悟

  卷六  出處 師友 品藻 事例 科試 科目 容止

  卷七  賞譽 企羡 恬適 規諷 豪爽 任達 夙惠 遊覽 術解 巧藝 傷逝

  卷八  志異 簡傲 諧謔 儉嗇 汰侈 險譎 忿狷 刺毀 紕漏 惑溺 仇隙

  附錄一 明史焦竑傳

  附錄二 四庫全書總目玉堂叢語提要

  ●點校說明

  玉堂叢語八卷,明焦竑撰。竑字弱侯,號澹園,江寧(今南京市)人。萬曆十七年狀元,明史有傳。他是明代有名的學者、史學家。曾任翰林院修撰,主考過順天鄉試。由於他性情疏直,言論行事,不迎合權貴,遭到權貴的憎惡,加之同僚的嫉妬排擠,貶謫為福寧州同知,後復因事落職。由此閉門家居,專門從事著述。焦竑治學勤奮,年青時即很有才名,學識淵博,尤精於史學,萬曆時曾參與纂修國史,撰有國史經籍志,又著有獻徵錄,歷來學者推為精博。其它著述很多,如澹園集、易筌、老子翼、莊子翼、焦氏筆乘等。玉堂叢語是他最後一部著作,萬曆四十六年為本書作序,第二年即逝世。鄭堂讀書記說此書「為其門人輩所編輯」,是頗有可能的。

  此書實則是明代萬曆以前的翰林人物言行錄。書前有顧起元序,序文云:「玉堂叢語若干卷,太史澹園先生以其腹笥所儲詞林往哲之行實,仿臨川世說而記之者也。其官則自閣部元僚而下逮于待詔應奉之冗徒。其人則自鼎甲館選而旁及於徵辟薦舉之遺賢,其事則自德行、政事、文學、言語而徵摭於諧謔、排觝之卮言,其書則自金鐀石室典冊高文,而博採於稗官野史之餘論。義例精而權量審,聞見博而取舍嚴。詞林一代得失之林,煌煌乎可考鏡矣。」郭一鶚序也說:「體裁仍之世說,區分準之類林。而中所取裁抽揚,宛然成館閣諸君子一小史然。」

  焦竑自序其書曰:「余自束髮,好覽觀國朝名公卿事蹟。迨濫竽詞林,尤欲綜覈其行事,以待異日之參考,此為史職,非第如歐陽公所云誇於田夫野老而已者。顧衙門前輩,體勢遼闊,雖隔一資,即不肯降顏以相梯接,苦無從咨問,每就簡冊中求之,凡人品之淑慝,注厝之得失,朝廷之論建,隱居之講求,輒以片紙志之,儲之巾箱。頃年垂八十,聰明不及於前時,道德日負其初心,不啻韓子所言者,業一切置之不理矣。相知者惜其嘗為心思所及而廣之,余不能止也。讀者倘與近日翰林記、館閣類錄、殿閣詞林記、應制集諸書而并存之,亦余之幸也夫。萬曆戊午夏五澹園老人焦竑書。」

  本書所記述的內容,許多是作者的耳聞目睹,有些采自有關人物的傳狀、碑銘和年譜,也有些出自文集、筆記和雜著,凡引他書,皆一一注明出處。其所引各書,有的已經亡佚,其中的史料賴以流傳。這部書保存了不少有意義的真實史料,可作為研究明史的參考。

  關於本書的史料價值,這裏略舉數例。如記弘治時劉忠宣(大夏)收市法實邊的措施:

  「弘治丁巳,虜入塞,師行乏軍興,劉忠宣以戶部侍郎出經畫。或曰:『邊糧草半屬京貴子弟,此行剛且取禍。』公曰:『處天下事,以理不以勢,定天下事,在近不在遠,俟至彼圖之。』至邊,召問父老,得其要領。揭榜通衢云:某倉缺糧幾千石,每石給官價若干,凡境內外官員,各客商家,願輸者,米自十石上,草自百束上,聽。即中貴子弟弗禁也。不兩月,積蓄有餘。蓋往日糴買法,糧百千石、草千萬束方聽,以故貴子弟爭相為市,轉買邊人糧草續運,牟利十五。此法立,有糧草家自得告輸,貴子弟即欲收糴,無所糴。邊人言,自劉侍郎收市法行,倉場有餘積,私家有餘財。」此記弘治十年劉大夏、李介理宣府大同軍餉事。明史劉大夏傳,即據此潤色而成。這則材料,對於研究明代的邊政是頗有助益的。同時,中貴子弟依仗劉瑾的權勢,趨利害邊,於此也可見一斑。

  又如嚴嵩之客鄢懋卿蟊盜淮鹽之事:

  「天下鹽額,獨淮揚重,歲賦六十餘萬金,應上供司農為五十萬金。而前是分宜之客鄢懋卿,以都御史經理,肆為蟊盜,乃欲以利孔詭結上心,搜宿逋及積羡得百萬金以聞,遂定為歲額。額輒不登,而商漸困,至有雉經者,不則亦鳥獸散。徐公階熟知其弊,俾御史發之,擬旨仍舊額,額亦登,流徙悉復。」

  又如徐階主張買畿內糧麥以運宣府供邊用,一則可使邊卒沾惠,二則可平當地糧價。尤可注意的是,備言邊地與畿內當時的米麥價格,無疑是研究經濟史的具體史料:

  「徐公階念虜移庭牧,宣大與虜雜居,士卒不得耕種,米麥每石直中金三兩,而所給月糧僅七環,半菽且不繼。時畿內二麥熟,石止直四環,可及時收買數十萬石。石費五環可出居庸,抵宣府;費八環,可出紫荊,抵大同。大約合計之,費中金一兩,而士卒可飽一月食,其地米麥當亦漸平。具疏上,上大悅,令密撰諭行之。」

  明代官場之弊,賄賂勒索公行,所謂「頂首銀」者,就是這種弊端之一種:

  「凡投選及各項文移,吏輩多假駁查送問為騙局。霍公韜立法,當堂明諭,奸吏無所措手。吏役應撥諸衙門實參者,例俱拈鬮,以示不私。唯吏部及錦衣衛吏,則坐名撥缺,蓋皆依託勢要,行重賂以圖厚獲者。新舊相代,索頂首銀多至千金。公一概鬮發,痛革頂頭之弊。文選司有寫本承差十二人,皆勢家豪戶買納者,日用厚費供司屬宴飲,授選日則擇地註官。公盡革黜之。」

  明代司禮監內官之專橫跋扈,干預朝政,在嘉靖時已經不可一世,至到明代後期,朝政之由中官壟斷,是必然的發展,本書卷二中有一條說:

  「世廟初即位,廷和具詔草上之,報可。始草上,而司禮諸中貴以其關內政者數條屬廷和削去,廷和曰:『往者吾儕之不得職,公等謂出上意,今者亦出新天子意耶?吾儕賀登極後,惟有一去。且叩之上,以誰削詔章,必有當之者。』於是蔣冕及毛紀相繼發危言,諸中貴語塞。已而詔下,正德中蠹政釐革且盡,中外加額,稱新天子聖人。而所革錦衣等諸衛、內監局旗校工役,為數十四萬八千七百,減漕糧百五十三萬二千餘石。其中貴義子傳陞乞陞、一切恩倖得官者殆盡。失職之徒,銜廷和切骨,入朝有挾白刃恫喝於輿傍者。事聞,詔以營卒百人為廷和出入衛。」朝廷大臣也不免受諸中貴的白刃威脅,其烈燄之勢,於此可見一斑。而最高統治者皇帝,也不過令加護衞而已,也不能或不肯稍剪其羽翼。另外,此次裁減錦衣衛、內監局等人等,其數量就有十四萬八千之多,其全部人數之衆可想而知。這樣多的人受中貴指使,難怪其權勢炙手可熱。它們給社會所造成的危害,不難想像。

  關於永樂時修永樂大典的情況,此書所記,也頗有可採。陳濟以布衣任永樂大典的副總裁,卷一說:

  「朝廷修永樂大典,大臣有言陳先生濟者,以布衣召至都,為總裁。時合內外詞臣暨太學儒生衆數千人,繙閱中秘四庫書,浩瀚填委。先生至,則與故少師姚公、尚書鄭公、祭酒學士數輩,詳定凡例,區別去取,莫不允愜。而六館執筆之士,凡有疑難,輒從質問,先生隨問響答,未嘗觝滯,疏抉剖析,咸有源委,非口耳涉獵者比。故一時之人,無不服其該博。」

  此外,本書關於洪武時繙譯天方曆書,和編輯華夷譯語,也是有關文化和中外交通的有用史料。

  其他如卷二記述節制僧道度牒之例,卷一中一條反映私習天文之禁,卷二記載有關鄢本恕起事的情形,卷二詳載張永被逮的經過,以及有關著名書畫家文徵明的言論行事等,都是有價值的史料。類似這樣的記載,本書還很多,此不一一臚列。

  此書一直流傳不廣,只有萬曆四十六年曼山館刻本,後來重印時曾略加刪改。重印本與初印本比較,除個別字句有異同外,有些條目也有改易之處。這次整理即以重印本為底本,用初印本對校,校改之處,在校勘記裏一一注明,以供讀者參考。校點不當之處,希讀者批評指正。

  點校者

  玉堂叢語 元明史料筆記叢刊 (明)焦竑撰,北京:中華書局,1981.7第一版,1997.12第二刷

  ●玉堂叢語序

  玉堂叢語序

  玉堂叢語若干卷,太史澹園先生,以其腹笥所貯詞林往哲之行實,昉臨川世說而記之者也。其官則自閣部元僚,而下逮于待詔應奉之冗從。其人則自鼎甲館選,而旁及于徵辟薦舉之遺賢。其事則自德行、政事、文學、言語,而微摭于諧謔、排觝之卮言。其書則自金鐀石室、典冊高文,而博採于稗官野史之餘論。義例精而權量審,聞見博而取舍嚴。詞林一代得失之林,煌煌乎可攷鏡矣。起元蓋嘗攬前輩之為衙門存掌故者,如殿閣詞林記、館閣類錄、翰林記諸書,視前代韋蘇之志,不啻至明且備,然大都以垂典制、辨職掌、紀恩遇、詳事例云爾。至于人品之淑慝,注厝之得失,朝廷之論建,隱居之講求,顧有未之及者。有先生此書,而使人益知其地重,所以居之者恒不得輕;其名高,所以副之者恒不得易。應違之主,綦迅于璣衡之間;袞鉞之權,別嚴于目睫之外。所以揚前徽而詒後鑒者,豈其微哉。先生洽聞強記,酬對若流,奧篇隱牒,了辨如響。嘗試咨以朝家之憲章,人倫之品目,矢口而譚,援筆而寫,靡不批析枝條,根極要領。即王儉之闇憶朝典,摯虞之詳練譜學,亡以隃之。使其承旃厦之顧問,應廊廟之諏詢,所以翊潤萬微,調訓九品,必有度越茲錄上者。而以抗節高蹈,未究厥施。然經國大業,出其緒餘,流而布之,猶使蓬山之秘史,副在人間,東觀之新書,傳諸天上。先生所以為玉堂重者,又自有在矣。起元三復斯編,為之舞蹈,私謂後之君子,諷而求之,所以矢謨揆策。撫世長民之道,有不下帶而存者。若夫成規未泯,軼典如新,于以折衷是非,網羅文獻,又其餘事。其它流潤麈尾,丐馥筆端,咸號碎金,並失拱璧。第曰與前紀錄諸書,存之為詞林掌故,猶未敢謂窺其大也。萬曆戊午秋日同里晚學顧起元書。

  玉堂叢語序

  玉堂叢語一書,成於秣陵太史焦先生。先生蔚然為一代儒宗,其銓敍今古,津梁後學,所著述傳之通都鉅邑者,蓋凡幾種。是書最晚出,體裁仍之世說,區分準之類林。而中所取裁抽揚,宛然成館閣諸君子一小史然。嘻,奇矣。夫巖穴之士,何與於東觀之盛也,姝媛之儒,何接於長宿之談也。夏蟲井蛙之見,何能承宏議崇論之緒也。一旦得是書讀之,且咀嚼之,若親聆名碩之謦咳,躬造金馬之創業也。以方之稗官瑣說,道之所不該,義之所不出者,是徒侈說鈴傳贋鼎也。其得失懸絕何如。嘻,亦奇矣!

  夫國家二百年來,名臣碩老,強半出自玉堂精選。以故得其寸楮隻字、一事片語者,信之若蓍蔡,珍之若夜光。箋箋世儒,安所得全帙一莊誦乎?焦先生腦庫茹納萬有,鄴架珍藏萬卷,能裒集,更能衷裁。抽精騎於什伍,揀粹腋於衆白。都內好事者,往往祈得而梓行之,俾千古後學,不致慨我明館閣無成書,因而補苴國史之弗備也。先生之功,于是為大。不佞粗知易者也,聞之易大畜象曰:「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德惟一耳,不多也。以不多借資于多,究且化,多而還一,則善畜德者乎!以躋於篤實光輝之盛寧遠乎!夫學者得先生所集叢語一善畜之,弘裨身心,匪淺鮮者。詎惟國典朝章、前言往行之蠡測已也。余以是窺先生裒集之深心,敢為之弁其首云。

  江右廬陵郭一鶚汝薦甫題。

  ●書玉堂叢語

  余自束髮,好覽觀國朝名公卿事蹟。迨濫竽詞林,尤欲綜覈其行事,以待異日之參攷。此為史職,非第如歐陽公所云誇於田夫野老而已者。顧衙門前輩,體勢遼闊,雖隔一資,即不肯降顏以相梯接。苦無從咨問,每就簡冊中求之,凡人品之淑慝,注厝之得失,朝廷之論建,隱居之講求,輒以片紙志之,儲之巾箱。頃年垂八十,聰明不及於前時,道德日負其初心,不啻韓子所言者,業一切置之不理矣。相知者惜其嘗為心思所及而廣之,余不能止也。讀者倘與近日翰林記、館閣類錄、殿閣詞林記、應制集諸書而并存之,亦余之幸也夫。

  萬曆戊午夏五澹園老人焦竑書。